"你看過盧安達飯店這部電影了嗎?"盧安達火山國家公園嚮導 Vincent 轉過頭來問我, "還沒看, 但我打算回台灣後, 去找這部電影來看" 我隨口回應, "那你最好不要看" Vincent 很認真地對著我說.
明知道做為 一個外國人, 最忌諱問當地人不可碰觸的問題之一即是政治. 但在上個世紀, "盧安達大屠殺" 這個腥風血雨的歷史事件曾喧囂一時, 我無法抑制內心滿溢的好奇心, 就當自己是個愚昧無知的黃種人吧. 我怯生生地問 Vincent 對"盧安達飯店"這部電影的觀點, 電影是否真實呈現出當時狀況, 他的回答是肯定. 雖然事發當時, 他人在烏干達, 沒親眼看見當時屠殺的情形, 但回到盧安達後, 曾聽人說起其中一二事, 像是有很多人被砍頭, 不止大人, 連出生一,二個月的小孩也無一倖免. 還有一名婦女被20個男人輪暴, 最後還插進一根木頭到她的陰道. 這20 個男人後來被關, 但是其中有人向法庭請求饒恕, 不可思議的是有人居然被判無罪; 但對受害者家屬而言, 這些人奪走他們心愛家人的性命, 根本就不能被原諒, 受害者家屬心已死. Vincent 叫我們不要對他們國家婦女提及種族滅絕(Genocide) 這件事, 她們一聽到這個字眼就會哭, 有些男人聽到也會哭. Vincent 說雖然他是從烏干達過來的, 但另一個火山國家公園嚮導Franswa 就在盧安達, 有經歷過那段慘絕人寰的時期. 我馬上問他, Franswa 是那族人? 是圖西族(Tutsi)還是胡圖族(Hutu)? Vincent 笑而不答. 白目到家的我鍥而不捨, 繼續追問他要如何分辨圖西族及胡圖族, 斯文的Vincent 仍然不答, 他說我和其他觀光客不同, 他們只來火山國家公園看看銀背猩猩就走了, 而我會深入瞭解他們國家, 他很好奇我是否是研究歷史的. 我很不好意思地跟他說, 因為那些人知道這個議題很敏感, 所以不敢問.
西元1897年, 盧安達淪為德國殖民地, 原本圖西族和胡圖族就已經互相通婚, 相當融合. 第一次世界大戰德國戰敗, 將盧安達委託給比利時管理, 但比利時人為了方便統治, 將擁有十頭牛以上的人劃為圖西人, 擁有十頭牛以下的人就是胡圖人. 比利時人還規定必須將身分證隨時帶在身上, 而且這個烙印在身上的身份是世襲, 永遠不得翻身, 粗糙手法因而種下惡因. 比利時離開後將統治權交給圖西人, 但民選總統後, 因胡圖族人口相對較多, 胡圖人當上總統, 許多圖西人逃到烏干達, 組成盧安達愛國陣線(Rwanda Patriotic Front), 不時返鄉復仇, 也因此造成兩族互相報復殘殺. 點燃種族屠殺的導火線是一場飛機事故; 1994年4月6 日, 盧安達胡圖族總統搭機前往坦尚尼亞開會, 回程蒲隆地總統也在機上, 在降落首都機場時, 遭不明人士發射飛彈擊落, 機上人員全數罹難. 胡圖族強硬派隨即展開一連串精心策劃的剷除行動. 雖然經過先前的殺戮和流亡使得圖西族剩下約一百萬人左右, 胡圖族還是打算清除這一百萬圖西人. 胡圖政府透過電台廣播, 要胡圖人不要放過圖西人, 並到處設下路障, 軍方用槍枝掃射, 胡圖平民用開山刀或狼牙棒砍人. 至於當時盧安達境內的國際組織, 不是成為幫凶, 就是冷眼旁觀. 百日之內, 約有八十萬圖西人遭到屠殺, 此時由圖西人領導的盧安達愛國陣線也發動攻擊, 1994年7月18日愛國陣線大獲全勝, 但還是不忘報仇, 屠殺大約二萬五千到六萬胡圖人.
我們的座車是烏干達的越野車, 烏干達的司機兼導遊 Richard 說, 當時他還是個小孩子, 很多屍體順著河流流到烏干達境內的維多利亞湖, 有些屍體已經被魚吃得面目全非, 烏干達人將不計其數的屍體撈起來埋葬.
盧安達愛國陣線取得政權後要求全國人民大和解, 要人民以盧安達人自居, 不要再分胡圖人或圖西人. Richard 說現任盧安達總統是圖西人, 他嚴格要求政府各單位不得貪污, 一旦捉到立刻關進監獄, 查辦屬實後便處以死刑. 我們由烏干達邊界通關進入盧安達邊境海關及從盧安達出關到蒲隆地前, 都看到盧安達的嚴禁貪污的宣導看板. 至於執法落實, 端看滿街充當計程車的摩托車, 無論司機或乘客都戴上安全帽, 無一例外. 當地政府為了公平正義的原則, 將全國土地收歸國有, 再依每戶人數多寡分配相對大小土地供人民耕種, 土地嚴禁買賣.
電影"盧安達飯店"的真實場景在舊城區, 距離借用拍攝飯店約 30 ~40 公里處, 現己不使用, 由政府保護, 盧安達人都不願意接近它, 因為該地是他們心中永遠的痛. 劇中主角Paul 說什麼也不願再回去該飯店, 在導演及其他人不斷勸說下, 才勉為其難帶導演及工作人員回到原地, 一進大廳, 導演便看到地板上還殘留著10 年前的血跡 - 時間無法沖刷抺滅的印記.
Vincent 要我回去後, 一定要宣傳盧安達的風光, 讓更多台灣人到他的國家觀光, 也希望我們下次造訪時, 能抽空參觀他們的醫院及學校, 與他們的小孩子同歡. 當我們走出雲霧繚繞的竹林時, Vincent 突然從後面追上來, 大聲對我說, "我會時常想到你, 因為你很像領隊, 不過, 你是否忘了一件事", 正當我納悶時, 他笑著說 "你忘了和我合照!" 於是Vincent 的影像留在相機裏, 他的話牢記在心底, 但盤據在我腦海裏無法遺忘的身影卻是 - 盧安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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